好风自然来2.第二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2/2)

，最终，在那场大火之中，杨氏抱着殇帝与西北侯三人同归于尽。

西北军中多有蛮夷异族，一向不尊中原教化，西北侯死后再也无人能够约束，顿时分裂为几股势力，打着为主帅复仇的名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洛京肆意杀人劫掠财物，行径如同匪寇，一夜之间，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的京师之地血流成河，十室九空，沦为人间地狱，宗室大户更是死伤殆尽，正逢皇室宗亲多入京奔丧，遭逢此劫，哀帝一脉再无近支苗裔存于人世，洋洋赫赫数百年的王朝，至此，算是气数已尽。

十余年过去了，很多疑问依然被人争执不休：为什么先帝与皇长子突然暴毙，杨氏却能一手遮天，蒙蔽天下？为什么西北侯能领孤军入京，不为人所察觉，又在阴谋成功之时，横死宫中？又为什么各路义军集结多时，却在京城沦陷之后行动迟缓，放任京城事态恶化，天家血脉凋零？当年的真相如何已经无法考究，如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那么得益者又是谁呢？时至今日，答案或许无法考证，但胜利者的面目已经渐渐明朗，仅仅从结果来看，终有三股势力崛起于混战之中，如今皆已自立为王，封地建国。

北方作为主战场，经过多年兼并，最终形成几大势力对峙之态：势力最大的一支为百年世家王氏后裔王炎，出身高贵，其母为哀帝之姊，自称承继前朝皇室血脉，如今雄踞中原、北地，号齐国，称齐王；其二为出身平民、宣称周王朝姬氏后人的的周王姬烈，他本是京城禁卫军军官，在京城蒙难之时临危不惧，率领本部数百人马，抢出太后及殇帝遗体，送至义军大营，向外传递出京城蒙难的消息，而自己的家眷却因来不及救护，大半惨遭屠戮，从此以后，姬烈毁家纾国的忠义之名震动天下，如今关中地区及小半中原之地，都在其掌控之中。

辽东、燕北、西北等边陲之地另有数股军阀，或为流寇、或为异族发展而来，时常侵扰四方。

而长江以南，蜀地以东的大片区域为楚王武桓的属地，与四十余岁的齐王、周王相比，刚刚三十出头的武桓年纪尚轻，武氏一族祖籍江南，其父武将军也参加了当年讨伐叛逆的义军，更是作为先锋，最早攻入被西北乱军控制的京城。可惜天妒英才，入京后不久为流矢所伤，最终不治身亡。武桓身为长子，年少便继承父亲基业，在天下大乱、父亲身死之时临危不乱，及时决策，从北地撤出，回到相对安稳的南方生根发芽，凭着勇武征伐各地，逐渐统一了江南荆楚之地，凭借长江天险，使得楚地成为乱世中一块相对安稳的净土。北方多有世家和平民躲避战火，举家南渡，季家正是其中的一员，楚国也一时呈现士子云集、欣欣向荣之态。

只是繁荣总是表象，不说强敌在侧，只看内部，楚王与本地世家、南北臣属之间的矛盾已然愈演愈烈，因此季家长兄季川虽然出仕，却不曾要求弟妹一同前去金陵，只说隐居江城，静观天下之变，对整个季家而言，不失为一条退路。

当晚，顾朝大醉，自去客房安置，季涯的酒量好，还有精神把季些体己话，一叙别情，顺便考校功课。

季涯问道：“我走了这些时候，你的功课可没落下吧。”

季燃把一叠文卷递给季涯道：“忘了什么也不敢忘记功课的，不然可不是等着哥哥打手板心嘛，这不，都在这里了。”

季涯翻看着突然笑道：“这次远游，顺便去拜访了哥哥嫂嫂，嫂嫂还专门问起你，让我别只顾着教你些经史杂学，多学些女儿家的技艺是正经。”

季燃做了个鬼脸道：“嫂嫂是江南小姐，我们可是北方人，再说如今女儿技艺我会的可多了，什么春耕秋种、爬树钓鱼，就连杀鸡宰鹅都略通一二了，如今就算被扔在荒郊野地，也饿不死我季三少爷。”说着一脸讨好的凑近季涯“所以，下次季二先生再出远门，也把我带上当个小厮呗。”

季涯点了点她的鼻尖，失笑道：“季三少爷是及格了，季三姑娘可还差得远呢，我行囊里有大嫂送的衣料，先给全家做几件像样的衣服来让哥哥瞧瞧，看你够不够格跟我出门吧。”

季燃知道二哥在逗自己，也干脆笑道：“做就做，只是说好了，我若做出来，二哥可不许不穿”，说完翻出衣料，径直往杜大娘处取经去了。

季涯目送季燃离开，静坐桌旁，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目光所及之处，看着季燃刚刚交的功课，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这样刚硬的文字，不由得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懂得将兵法学以致用，这样的早慧发生在在一个女子身上，不知是福是祸；又想到大哥让自己韬光养晦的嘱咐，顾朝今日隐含深意的询问，似乎预示着楚国已至多事之秋；再想到这乱世天下，将来不知谁主沉浮，自己毕生抱负，又可能有施展的机会，一时间思绪纷纷。

可惜此时，即使是再高明的智者也无法预知自身未来的命运，最终，季涯这满怀心事，也不过只余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随风散入漆黑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