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霓裳二、紫芝(2/2)

灵曦笑了笑，转身问紫芝道：“如今这回心院里有人住吗？我看这儿倒挺好玩的。”

“回公主殿下的话，”紫芝恭谨道，“如今这里没有人住，只是奴婢每日来洒扫。”

灵曦对那少年笑道：“她刚才还说不知怎么称呼我，你一来，她就猜到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也不知有什么高兴事，她正自己对着天空傻笑呢。不过，她笑起来倒是真好看，我们延庆殿的宫女可都是不会笑的呢。”

显然是不习惯与宫中位高之人这样说笑，紫芝显得有些局促，双颊泛出的淡淡红晕让她原本过于小心翼翼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羞涩的娇艳。她试图解释些什么，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少年的眼眸中多了些别样的温柔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芝。”

“好，我记住了。”少年微微颔首。正要和灵曦一同回去，刚刚踏出回心院的门，他又回头对紫芝说，“对了，还没告诉你，我叫李琦。这个，你也要记住。”

李琦这个名字，紫芝是知道的。他是当今皇上的第二十一子，母亲是深受皇帝宠爱的武惠妃，年纪尚轻就已经被封为盛王。那刚才被她唤作“灵曦”的美丽少女，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众人口中的太华公主吧。

手中扫落叶的扫帚早就被紫芝扔在了一边，她望着李琦远去的背影，此时此刻，除了他之外，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少年明亮的笑容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仿佛是多少个不眠的夜里，她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抬头仰望到的点点星光。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晴朗的秋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情绪，占据了她原本早已在深宫中冻僵了的心。

如今的延庆殿里，住着武惠妃和她的四个子女。现在，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素来宽敞的延庆殿也显得有些拥挤了。四个子女中年龄最长的是寿王李瑁，武惠妃最偏爱的也是他。由于武惠妃最初的三个孩子都不幸夭折，李瑁一出生就由宁王夫妇抚养，七岁时才又被接到宫中，回到武惠妃身边。直到现在，武惠妃也舍不得让这个儿子搬到宫外居住，反而想要以延庆殿不够宽敞的理由把灵曦迁到别处去。

武惠妃和灵曦之间并不如寻常母女般亲近，李隆基也能够看得出。不过，在诸多子女中，他最钟爱的却是灵曦。他不愿见到武惠妃整日因此闷闷不乐，也不想委屈了女儿。于是，今年春天灵曦的生辰时，他便下旨把翠微宫赐予灵曦。如今翠微宫修缮一新，其精致华丽丝毫之处不逊于延庆殿，正适合灵曦搬进去居住。

此旨一出，六宫哗然。自开国以来，未出嫁的公主皆是随自己的生母居住，如果生母去世，则会由另外一位后妃抚养。如今太华公主离开生母独居一宫，且又是如此奢华富丽的翠微宫，也难怪会引起妃嫔宫人们的纷纷猜测。

不过，灵曦对此倒是很淡然。翠微宫的布置她还算满意，只是嫌窗纱的颜色太暗，命人换了下来，又在庭中植了几株桂树等秋天一到，便是满园飘香。原来在延庆殿服侍她的宫人们，如今继续在翠微宫侍奉。尚宫局为灵曦又挑选了一批宫人，在翠微宫中做些洒扫杂役。灵曦只挑了几个看着喜欢的，其余的又都送了回去。

“公主，不如要几个宫女过来？如今翠微宫这么大，只是我们几个，怕是不够用。”灵曦身边的宫人云姝问道。

灵曦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回心院里有个宫女，仿佛是叫紫芝的，我看她还算不错。你去和那里管事的说一声，以后就让她到我这里来。”

当季勤告诉紫芝，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去翠微宫服侍太华公主时，平静的语气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艳羡。

“能被公主挑中是你的福气，到了翠微宫要更加尽心尽力侍奉，为自己挣个好前程。那里不比冷宫，公主是千尊万贵之人，你凡事都要多加小心，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错，非但这福气没了，或许还会送了命。”季勤叹道，“可能这辈子，我都走不出这冷宫了。”

“多谢总管提点。”紫芝敛衽一礼道，“紫芝定会尽心侍奉公主。”

曾经以为，一入宫门，自己的一生注定会充满悲伤和绝望。浣衣局、回心院、翠微宫……紫芝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也可以渐渐好起来。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可以走近这巍巍大唐的权力中心；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眼泪与卑微，都会变成让人钦羡的笑容与骄傲。

她终于知道，人生就是这样变幻无常，无论贫贱还是富贵，都没有谁会永远面对不幸。

只要自己还不曾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