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风明断章 （三）(1/2)

入坐堂上，明决取出“如雪手信”交与员外夫妇。二老颤抖阅抖，不由得思女情生、老泪淋漓。明决小心安慰再三，换句话说：“对了，如雪还问起凌儿来了。凌儿她还好吧？小婿常听如雪聊起她，只可惜阴差阳错、未尝有缘一见。今日……”

一听这个，风员外更难心了：“将军有所不知，小女已被妖魅作祟数月矣！……”

“妖魅！？——　”明决拍案而起：“——　妖魅青天白日作祟民妇，巡方揭地竟坐视其为虐？泰山大人，这究竟怎么回事，请详尽告诉小婿！”

风员外叹息道：“去年九月廿九，小女年满二六之日，有魅自名‘小丫头’者突至，日夜与小女清谈寞琅道法，致小女自锁闺房、茶饭不沾。那魅自称寞琅箐女所化，神通可畏，我聘请道士、法师，全被她狼狈打走。‘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我想离阳近来巫貄猖獗亦由此也。将军以为此事如何是好？”

“寞琅箐女……”明决如遭晴天五雷，一下子蒙了。堂中无声许久，二老一看他苍白微栗的样子，便知事情确实棘手，自不好再问。气氛僵冷难释，岑寂仿佛墓穴。过了一刻钟，后院忽传来丫鬟尖叫：“——　快来人呐！巫貄跑进小姐房里了！——　”

巫貄！？

明决闻声大惊，瞬即拽刀跃入堂屋左手穿山门、径过后院直冲闺庭，将风员外等人远远甩在后边。待他闯进闺庭一看，全体丫鬟、仆妇避的避、匿的匿，一个个了无踪影；小姐屋子门窗紧闭，不见半点灯光，里边幽泣声、嗥叫声搅成一片。

“——　妖物敢伤吾妻耶！”

明决大怒喝吼，正欲挥刀撞入，骤见屋内白光一闪，惨号声突然炸起，如猪豚被刃。明决尚未明白发生何事了，便见那房屋的门扉、门框、砖墙一并轰然碎飞如雹，雕楣崩坍，火光乱迸，耀人双目不可睁视；一头蛮牛般巨兽擘门冲人而出，一路哀嘶，曳着浓浓黑烟、迎面撞翻明决，慌不择途，一头凿在闺院影壁之上，“噗通”倒地瘫软不起。

明决爬叉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一手提刀、一手揉腰，上前近视，果然老大一条巫貄，形状略似蝎虎、守宫，长逾六米，体量千斤，咧吻龇牙，铁锥般巨齿多到嘴里盛不下，密密麻麻的，数排翻突出唇外，交错啮合，白森森、血淋淋，齿缝塞满腐肉；臭蝇密不可数，在口牙间飞进飞出、爬上爬下；粘答答、臭烘烘唾水似瀑布悬泉汩汩淌落，令人瞥一眼便全身酥软。此怪身受重击，遍体灼痕火痕，奄奄一息，四爪僵直。明决毫不手软，一刀剜入它项根后脑。巫貄七窍迸血，抖舌抽搐而毙。

“凌儿！”明决收刀入鞘，飞腿踹开斜插面前的断楣狂奔进屋，却登时呆了神、瞠了眼。紫凌小姐就在那里，好端端坐于床上，幂笠深衣，白如雪、皎如月，姿态淑婉美丽，却帷幂遮面不露真容——

紫凌，明决自幼定下婚约之人，终于唾手可及——

“吾儿啊！——　”

员外夫妇六神无主地追进来，跑得气喘吁吁。一见巫貄死尸，风夫人当场晕倒，丫鬟们也骇昏一片，只有那些充任劳役、府丁的土人胆大，抡刀好一通剁，直将巫貄剁成条松鼠鱼，才发觉它早死透气儿了。明决听见屋外闹哄哄的，赶紧出去叫道：“它死了！都别怕，小姐安然无恙，没事了，都放心！……”

……可这怪物咋进来的？巫貄擅奔不擅跃，风府宅垣高大，它怎么可能……还有它这一身伤是咋个的？栗军打的？想是被栗军打得着慌、狗急跳墙进来？也不对……

明决心里直犯嘀咕，脑筋不够使，罢了。他担心闺院不安全，遂与员外一道，命丫鬟们搀了紫凌、夫人往前院去，留下土人收拾烂摊子。一行人重回堂屋，

风员外为紫凌介绍道：“凌儿，这便是你未来的夫婿，豢龙氏明决殿下，现任龙都禁卫将军。还不速速拜见？”

紫凌遂向明决冉冉肃拜道：“民女紫凌拜见豢龙将军大人。将军万福。”

——　这——　这个声音——

——　连其姊风如雪之玉嗓亦要甘拜下风啊！！！

明决神魂倾倒，不禁借着满堂红细细打量向她，猜测她藏在幂笠后的相貌会是何等惊绝三界。目光无意间扫过地面时，他再次愕住了：她居然没有影子？！居然没有影子啊！？明决此前一直未曾注意，这才发现她竟是“有形无影”，无论灯火自何方烛照之！好像光线能无损一毫地完全贯穿她身体似的！这怎么可能啊？！即使身子透明，所穿衣服也该挡住光啊！且听说世间万物，纵鬼魂亦有影，只是淡弱不易觉察罢了，怎可能似这般完全无影呢？！……

哎呦！失态了，这样不行。

“吾妻免礼！”明决笑道：“都是一家人嘛，何必繁琐许多？免了罢！”

“谢大人。”紫凌礼毕，退回母亲身旁站着，真是一举一动皆合规矩，看得明决赏心悦目，瞬间脱口而出：“凌儿，怎么在自己家中还穿戴拘束呀？既无外人，何不取下幂笠……”

“万万不可！”

风员外吼出一声即后悔了，慌忙向明决请罪道：“风某唐突将军，罪当万死！实是小女容貌丑陋、畸妖恶鬼不啻，恐怕惊了将军。望将军……”

——　这——　哪有老丈人对女婿说自己女儿丑似恶鬼的？巴不得闺女嫁不出去？风员外搞什么鬼呢？明决三分恼火、七分狐疑道：“老泰山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