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第十一章(2/3)

百九十九间？为什么不是一万间？不是说皇帝是万岁吗？照理说万岁要配万间房嚒！皇帝就差再造一间房子的钱？还是人们数错了？这么大地方数错也是可能的。”

“你想哪儿去了！正因为皇帝是皇帝，比不得天上的玉皇大帝，他们自称是天之儿子，所以古代的皇帝都不敢与玉皇大帝较劲，所造的房子就不超过一万间。但是，你忘了吗，九，在中国，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大数，是阳数，九千九百九十九，还不够大吗？天底下还有谁有这么多房子？别说是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谁敢？爷爷说，那是有规矩的！”

“海兰，你爷爷说的对！我终于明白了，这世界上官越大的人住的房子就越多，官小的钱少的住的房子也少，平民百姓就更少。皇帝一家可以占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间，而且公开叫作紫禁城，是一座城啊，而且名副其实，真的是一座城，大得让你在里面昏头转向。皇帝下面的大官，他们家的房子可以占一条街。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贾宝玉家的荣国府、宁国府的房子就大得占一条街，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院。那是曹雪芹在书里说的，既可信也可疑。但在我老家的胡州城里，就有一条街叫‘董巷’，那可是明明白白的明代工部董尚书的家，迤迤逦逦半里多路呢。我同学黄子长爷爷的爹在胡州的家叫‘金弄’，一条弄里房屋鳞次栉比，店铺林立，院里套院，与‘董巷’合起来占了小半个苍州城。皇帝的家叫‘城’，大官的家、有钱人的家叫‘巷’、叫‘弄’。在农村，在乡下，大财主的家叫‘庄园’，占着整整一个村庄，譬如‘祝家庄’、‘虞家庄’；小一点的官，小一点的财主，房子也少一点的，就叫‘府’，叫‘院’，叫‘公馆’。什么‘张府’、‘赵院’、‘李公馆’。黄子长的爷爷的爹搬到桥庄后，就把自己的新造的家称为‘黄府’，造的房子中有的就叫‘杏院’、‘葡院’，高高的围墙围着十几、二十几间房子，真的成了院。金书记以为他是我们乡最大的官，就霸占了黄甲祺在西桥街市上造的‘葡院’，占了十几间房子。而我们家呢，到现在还只有四间四不像的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所以，海兰，我想起我娘说过的话，衣是人的脸，屋是家的脸；明白我娘为什么天天在我爹耳根子前念叨着要盖房翻房。有多少房子，有什么样的房子，那是你在这世间上地位的象征，是活在这世上的精神支柱。造房子既是给自己住的，更是给别人看的。所以，尽管家里没那么多人丁，明明知道每个人睡觉只占半张床的半席之地，许多人，特别是有地位有名望的人，大官、小官，大财主、小富翁，却还非要吃辛吃苦煞费苦心造出那么多那么高的房子来。就像你们女人宁愿省吃俭用也要把金子银子做成首饰戴在头上脖子上手臂上，要的是那个面子，要的是炫耀，要的是那种感觉，为的是精神的享受。”

“所以，哥，你从小走南闯北饱经风霜挣钱为的是造房子？到北京来学建筑也为的是为自己造高楼大厦？”

“既对也不对。说到底是对的。海兰，我们在来北京的火车上讨论的关于人的命运的话题，说得抽象一点人争命是如何发掘人固有的潜质毫不浪费地实现人的人生价值。但是，人生的价值得有载体，得有外在的表象，要有物质的体现。比如创造了一种伟大的思想，思想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所以它就要寻找载体。这载体或是书本或是人的口头传言，最终要让人看得到听得见。无论谁成功了，都会用一种或几种外在的、人们看得见的物质来呈现来表达。我在哪本书上读到，朱元璋的儿子朱棣刚刚夺到皇位，马上就在北京造他的家，就是紫禁城皇宫。其它的大官，大财主，小富翁也一样，一旦有了地位有了钱有了势，个个都造大房子。当然，除了房子，他们还用其它别的东西来表达。我要追求的人生价值要实现的人生理想当然并不仅仅是为了为自己多造几间房子，但是，多造几间房子又的确是体现我人生价值的标志。如果一个人说他很有能耐，他用什么来证明？我就要用房子来证明。以前，我小的时候，听了娘的念叨，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卖鹞子挣钱想帮衬爹爹早日把茅草房翻盖成砖瓦房，那既是为了在西村人面前争面子争口气，但主要是为了改善居住条件。但现在，看了紫禁城，我的思想突然豁然开朗。从前和现在的那些达官贵人要造要占那么多富丽堂皇的房子，除了实际生活需要之外，更多的恐怕是要用远远超出需要的房子来证明他的价值，显示他的地位，表示他的威权。你想，到现在为止这世界上还没一个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换句话说，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流浪漂泊的乞丐是没有地位是受人歧视的。无人看得起的。所以，一旦我成功了，有钱了，我的理想之一就是我家的房子非造不可，而且，我就是要模仿这皇宫的式样造，让西村的人仰视它，羡慕它，让它鹤立鸡群！”

“哥，我就知道你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你一定大有作为！爷爷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你一定会成功的！”

“海兰，不是吧？我看你眼神里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当然，我现在的话听起来是在说梦话，有白日做梦之嫌。但是，有梦想总比没理想强，虽然离梦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我有信心。有句老话叫磨刀